张名扬：苦乐年华终不悔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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文| 张名扬

许昌年长一辈的文化工作者或文学作者大多认识他，至少闻其名。他虽一直效力于商业战线，却长期借调文化单位拾遗补阙。早年他先后在许昌市报社、市文化局和许昌地区群艺馆、地区文化局从事文物普查、保护和创编工作。后期曾编辑《许昌文化报》、创办“许都书画社”和“文物收购站”，并多次参加剧组创作。平日亦写些短文小诗和唱词，如《中国名胜词典》中的许昌词条就出自他手。此类多属职务写作，不署名或署名他人。他甘当埋头界石，只管耕耘不问收获。日月不居，恍若隔世，后来者或年轻一代文化工作者、文学作者知其人识其文的愈来愈少了……

他就是剧作家朱文先生。

朱文，扶沟人。60余年前读高中到许昌，随后就业、成家、定居于此。有人说他是“许昌一枝笔”，啥意思？一枝笔即“写家”之谓也。他不仅是“写家”，而且“资深”。据说读书期间就开笔撰文，曾先后在《河南文艺》《河南青年》《河南农民》和省人民出版社发表、出版长诗、短诗和曲艺作品等，靠稿酬帮补才得以高中毕业。李佩甫的小说语言散文化，叙事、抒情性强，精当，耐读，如描绘“田间野菜”、“浴池情状和人物”的片断等，是小说语言的上品。齐飞的戏剧语言生活化、口语化，形象风趣，通俗而不俗，如“乡长与驴”的段子等，是戏曲语言的典范。朱文的语言有何特征？我以为他的语言偏于书面，有书卷气，讲求文彩。散文近似晚清小说之用语，韵文颇有罗松窗等“子弟书”雅俗共赏之遗风。雅而不古奥冬烘，俗而犹有粉黛妆梳，形成“不二”面目，故得“一枝笔”之誉。

朱文聪慧灵动，是写作多面手。史、志、诗、文、戏、曲及民间文艺等多有涉猎，且样样拿得起放得下。写作他不自夸，但也从不夸人，口紧。他不是看不出，而是看出不说出而已，往往给人以居高临下之威。他热爱读书、藏书，国学根柢扎实。有人说他“不是大学生，胜似大学生”，决不是恭维之语。他以文史和许昌地方史志为主攻方向，兼及戏曲、民间文艺和民俗学等。他写作的多能源于他的杂学博识。数十年前他便是一位称职达标的文化或文学工作者。他一直在苦苦寻觅中，寻觅能施展学识才智的平台，以期实现他的人生价值。遗憾的是他一直未能如愿。地生尔材，天不与时，奈何？他热情好客，年轻时即喜入厨煎烹小菜一二，邀三几执友吃茶品酒话新道故。说说文事侃侃趣事少谈时政多议人生，来去随意聚散有时。他不靠此笼络人心营构人脉，他自有他的人格魅力。说来也奇，但凡“密接者”与他一相识一共事，准忘不掉他。不见面，心心念念；无讯息，四出打听。除一般概念之朋友，还包括昔年的领导干部，也包括后来发达的旧友，都说他有本事，可交。他还富有同情心，不时慷慨解囊资助贫困者、落难者和弱势人群，尽管他衣袋中钞票也不富裕，但他舍得银子，颇有世家余韵。

1960年代初朱文即开始剧本创作。《黄水恨》一剧曾得《河南戏剧》好评并推荐给扶沟青英越调剧团。进入耄耋之年他收束精力和学养专注戏文写作。“少年功夫老始成”，戏剧写作最适合年长者从事。平均一年一部，如今他已写成《香扇坠》、《廉吏碑》和《关羽与貂婵》等8部大戏。他曾在《自嘲》一诗中说：“……虽无妙语博青眼，但有激情憾心弦。苦乐年华终不悔，壮志依然可对天！”雄心动地，余勇感天。他笔下的古装戏多有文学作品、文献史料和民间故事传说支撑，具有文学背景和意蕴。他不惯于凭空假想胡编滥造，如构思写作《神女梦》就曾参阅《夷坚志》《四朝闻见录》等5部古籍。他写的古装戏，语言精美有浓郁的文学色彩，可供案头阅读。他是苦吟派，语不惊人死不休。尤其唱词绝少赘字水词，多有诗情画意。叙事体唱词，起承转合圆展顺畅；抒情体唱词，嘻笑怒骂收放自如。究其根源“辞高意深”也，欧阳修曾说：“辞必高然后为奇，情必深然后为工。”一位获得省奖的老剧作家曾称赞他的语言功力并感叹自愧弗如。当然他的剧本亦有不足之处，简说即“重史轻文”，此为比较而言。展开说就是写作中过份依重“史实”而不敢(或不愿）放胆进行“文学虚构”。此势必削弱故事情节和冲突，直接影响戏剧性。另一是“重事轻人”，即注重故事的推进、起伏和框架，往往轻忽人物塑造，更缺少细节描写。文学（包括戏剧）说到底是人学，应当把笔力多往人物身上使。因为塑造人物成功与否决定着剧本的命运。故事靠人演绎，人的言动即故事。我以为“两重两轻”即目下朱文剧本创作之拦路虎，但不知确否。

朱文现有的8部大戏已有3部获省、市奖，但尚无一部与观众见面，均待字闺中。《信义双雄》写三国时期曹刘下邳之战，关羽被俘倍受优待，然他仍不忘旧主。剧本突出表现曹操的“信”与关羽的“义”。该剧获许昌市剧本创作二等奖第一名。一位参评的著名导演说，这部戏搬上舞台就是好戏！可叹的是从剧本变成戏，由书面到台面，其间似有一段遥遥的途程，举步维艰；又似一道繁难的数学题，能解者稀。摇笔杆子的文弱书生们只能搓手顿足徒唤奈何。戏曲艺术生产周期长，投入大，且往往进不抵出，因如今戏曲仍陷身于低谷之中。舞美、音乐、导演的后期介入，每每都得有银子先行，否则免开尊口。钱、钱、钱，一钱难倒众多剧作家！

《假戏成真》一剧莫名其妙获河南省“花开沃土”剧本潜力奖。八十老翁获奖仍以“潜力”勖勉诱惑，真真令人“八大山人”（哭之笑之）啼笑皆非！

敝帚自珍，“朱记八剧”出头暂无时日，故不得不藏身深山以待识者。爱莫能助，我只能陪他同叹：聪明得福人间少，侥幸成名史上多。

近多年，朱文每有剧本脱手，我大概都是第一读者。他很在意我的看法，其实他无异于问道于盲。因为我是一个接触并爱上戏曲较晚的人，更是一个剧本写作失败者。故我不该絮絮叨叨多嘴多舌。不妥之处，就教于朱文先生。古人云，言者无罪！是为序。